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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千万别砸俺的饭碗|砸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

    来源:站轩范文网 时间:2019-02-07
    千万别砸俺的饭碗
      
      作者/岳 勇
      
      小城的丁字路口,忽然摆了个下彩棋的小摊。一个干瘦老头儿抱着膝盖坐在街边,跟前摊着一张棋盘,上面摆着车马炮将士象等三十二枚棋子。旁边用一块纸箱皮写着一行字:专下彩棋,每局十元:愿赌服输,童叟无欺。小城的人路过看见了,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,这老头,外地来的吧?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。
      
      小城号称象棋之乡,从古至今,棋风炽烈。大清朝的时候,在紫禁城里教末代皇帝溥仪下棋的五位棋师,有两位都是从小城出去的。新中国成立后,更是出了不少象棋高手,大师级的全国冠军也有好几位。城中小到四五岁的孩童,大到八十岁的老翁老妪,个个都精于飞车走马之道。一不小心,街巷里就能蹦出个高手来。你说你一个外地老头儿,到象棋之乡来摆彩棋,这不是自找难受吗?
      
      最先沉不住气跳出来应战的是一群年轻人。一个留中分头的小伙子往纸箱皮上扔了十元钱,就蹲在棋盘前,拈起一个炮,重重拍在棋盘上,当头一炮,欲打对方中卒。老头儿跳马保卒。年轻人中炮横车盘头马,咄咄逼人。老头儿未战先怯,飞炮过河以避其锋。
      
      其他人都围在小伙子身后观战,只见这老头儿棋路温和,水平一般。棋到中盘,已被小伙子逼得毫无还手之力。又下了几步,小伙子车炮兵三面包抄逼近,大有席卷黑将之势。围观者中,已有人鼓掌叫好。孰料掌声未落,老头儿突施妙着,一招海底捞月,沉车攻帅,竞成绝杀。小伙子着着领先,最后关头却大意失荆州,自然心中不服,又往纸箱皮上甩了一张十元钞票,说:“再来一局。”结果一不小心,又被老头儿双骑生风,围城夺帅。
      
      后面的人都看出这老头儿棋术并不高明,只是小伙子棋太臭。于是就有人把小伙子推到一边,对着老头展开了车轮战,结果一连数局下来,老头儿不是借兑谋势,车卒夺帅,就是不露声色,献车擒王,总是能在先输半局的劣势下,抓住对方的漏着,以微弱优势反败为胜。后面的人心头不服,还要接着下,老头抓起纸箱皮上的一把十元钞票呵呵一笑,说:“今天已满十局,恕不奉陪,明日再来!”
      
      于是第二天一早,老头的棋摊前又围了一堆人。尽管老头棋艺一般,但运气极好,总能在兵倒将亡之际,抓住对方一记失着,釜底抽薪,反戈一击。对方虽然落败,却反生轻敌之心,觉得自己输棋不输艺,本已胜券在握,只因一时大意,才致功败垂成。心中一百个不服,于是又叫嚣着,再来一局……就这样,老头的棋局就一直在小城的丁字路口摆了下来。
      
      前面已经说过,小城出过不少象棋大师,其中就包括棋圣。这年清明时节,棋圣回乡扫墓,听说小城街头有一外乡老者摆彩棋数年未尝一败,顿起好胜之心。他找到老者的棋摊,负手旁立,不动声色地瞧了几局,就觉得这老者下棋江湖味道颇浓,擅走诱着和布局陷阱,而且做得极其隐蔽,所以众多棋手中招落败却浑然不觉。
      
      棋圣就往纸箱皮上丢了十块钱,说:“我也来一局。”老头儿抬头看他一眼,人就站了起来,拱手行礼,说:“您不是棋圣吗?”棋圣说:“正是。”老头儿满脸堆笑,说:“老朽一介江湖棋客,岂敢跟您过招?那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?”棋圣冷冷地说:“您在象棋之乡摆彩棋,已经砸了小城的招牌了。”老头儿连称不敢。棋圣就丢下一句话来:“您要是不敢应战,就赶紧带着您这三十二颗棋子走人。
      
      第二天,棋圣上街,看见老者仍在那里摆棋摊,心里就有气,走到棋摊前正要发作,老头儿忙起身递给他一张纸条,在他耳边悄声说:“求您高抬贵手,千万别砸了老朽的饭碗。您要是真想跟我下棋,咱们晚上见。”棋圣低头一看,纸条上写的正是老者的住址。
      
      晚饭过后,棋圣应约来到老者住处。老者已然在灯下列阵相迎。棋圣哪将这乡野棋叟放在眼中,示意他执红先行。老者亦不客气,拈起一枚棋子,却是左下角的红马,轻轻向前飞出。这种布局,在象棋走法中叫做“起马局”,暗含不卑不亢,静观其变之意。
      
      棋圣冷笑一声,挺卒相克。老者平仕角炮。棋圣一面出右车应对,一面留心观察,小心防范对方的诱着和布局陷阱。孰料老者棋风突变,竞不再设伏,而是硬桥硬马,与对手短兵相接。两人车来炮往,战至中盘,棋圣立马对方河头,且掠一红相,已然占尽上风。老者不甘示弱,先上仕防马,再运炮隔车,不露声色地闪马卧槽,与车炮兵巧妙配合,激战数十回合,终成杀局。
      
      棋圣先失一局,列阵再战,已无斗志,第二局被老者剥象钳车,围城夺将。第三局被老者大刀剜心,重炮成杀。
      
      棋圣连失三局,脸色苍白,人就瘫在椅子上。半晌,才站起身,对着老者一揖到地,说:“在下今日始知,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。多谢老先生!”
      
      老者问:“谢我做什么?”
      
      棋圣说:“先生本来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赢我,约我到此夜战,是想保全我棋圣名声。在下感激不尽。”
      
      老者呵呵一笑:“你若如此作想,那就错了。我约你独战,是不想叫你这棋圣砸了俺的饭碗。”
      
      棋圣一怔:“老人家的棋艺远胜于我,怎会担心我砸您的饭碗?”
      
      老者道:“棋圣当街挑战,观者如云,我若有意输给你,心有不甘:我若胜你,你乃拿过亚洲锦标赛冠军的人物,尚且败在俺阵前,那俺这彩棋摊以后还有人敢光顾吗?”
      
      “原来如此……”棋圣一声长叹,冷汗已打湿全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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